三无躺在病床上,看着窗外的夜景。
一,二,三。她在心里默念着,当数到三时,那股疼痛如期而至,她咬着被子,但喉咙还是忍不住发出呜咽。
疼痛消去时她满身大汗。
她悄悄离开病房,走到天台,这里凉风阵阵,让她感受到一点舒适。
汗渍被风吹干,她的心也沉静下来。
这时许许多多的声音在她脑海响起。有哀伤的,有悲痛的,有大的小的烦恼,来自每一个她所知道名字的人。她知道名字的人有几百个,而这些声音像几百个人在她耳边不断低语。
一道道低语都是负面情绪,杂乱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。如果她仔细去听其中一道声音,就能从中得到信息,明白这些悲伤低语的涵义。可是她不想听,每一道声音都是悲伤的,讲述着经历的痛苦。这些都不是好听的事情。
这算是一种超能力,但她为此付出了代价。她的病,无药可治。因为这些声音,她的身体会在特定的时间感受到难耐的疼痛,之后还会持续受到这些声音的折磨。
她从来没有埋怨过这些让她痛苦的人,他们本身有些各种各样哀伤就很可怜了,如果她再怨恨他们,那他们就更加可怜了。人哪有不悲伤的。
她想错在她自己,她不该能听到这些声音,但此时她已经不慎忍受这些声音的折磨。
于是她开始凝视着下方的深渊。
“hi,同学?”
不知道那里突然传来一声招呼。
她往四周看却没有人,那一声仿佛来自心中。
“你好?”她尝试回复。
接着沉默许久,那个声音才说:
“我快要死了,你能陪我说说话么?”
这不像可以拒绝的事情,三无嗯了一声。
“我在一个奇怪的地方,所有人都消失了。”
听起来是不错的事情,世界只剩她就不用听那些声音了她。但她还是关切问:
“你怎么了?”
“发生了一些事情。”
她所听到的声音是没有音色的,她无法判断对方是她认识的谁。
“我可以帮到你么?”
那个声音停顿许久,“或许不行,我周围一片空白,我不知道我在哪。不过说回来是我来帮你才对。”
“帮我?”
“你可以从天台边走回来么?站在那里挺危险的。”
她看了一眼下方,打量着痛苦和死亡的利害关系。
“你好像很难受?”那个声音再次问道。
她退了回来,沉郁说:“我能听到很多悲伤的声音,我快被折磨疯了。”
“真的么?我还想听这些声音呢,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任何声音,好可惜,我现在也听不到你的声音,只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那个声音停顿了下,又说:
“你能告诉我里面的内容么?就当满足我死去之前的一个小愿望。”
又是无法拒绝的理由。三无背靠着天台边,开始去听其中一条声音并将它说出来:
“大晚上好饿啊,好想吃炸鸡,可乐,章鱼小丸子,红烧肉……”本该充满欲念的话语被她平静地念了出来。
噗呲。三无明显听到它发出了这样的声音。
“嘲笑别人的伤心事是不是不太好。”而她自己则是弯着嘴角说这句话的。
因为她第一次发现这些声音有些是有趣的。
“嗯,但确实很好笑啊。快乐偶尔可以建立在别人的小烦恼上的。”
她仿佛在哪听过这句话。
她继续听那些声音。当然,并不是每个声音都是轻松的烦恼,也有沉重的,哀痛的,还有生离死别。。
一整夜,三无一边听声音,一边将其中的内容说出来。她第一次和别人聊了这么多话。
她开始好奇,这个和她对话的人,到底是她认识的谁。她问道:
“我好像认识你,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?”
“唔……想不起来了。”听起来它好像在思考,“因为我现在所在的地方,正在将我一点点吞噬,记忆也消失了很多。”
无果,这时三无看见了天边的曙光。
“天亮了。”
“你要去做别的事了么。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聊天,所以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,可以么?”
“说吧,我尽力。”
“我有几个朋友,我很想见她们,可是已经记不起她们的模样,只记得名字,
如果可以,我希望你代我去见见她们,哦对了,不要告诉她们我的事,我不想她们为了伤心。”
“我知道了,那你说她们的名字吧。”
“她们……泠鸢,憨色,还有一个……抱歉想不起来,但她是白色的。”
三无细心记下这些名字。
“谢谢你。要好好爱自己啊,不要在做这样的事……”
那声音变淡了。
她不禁苦笑,如果你每天都被痛苦折磨,站到天台上真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但她还是嗯了一声。
朝阳初升,她的心开始沉重起来,因为那种痛苦早中晚各有一次。
一,二,三。她心中默念,但数到三时,那股痛苦没有到来。
她思考原因,今天所作的唯一不同的事,就是去认真听了那些声音。
“原来去听那些东西可以避开疼痛么?”
三无突然很想感谢那个和她聊天的声音。
“你还在么?”
“嗯……我很困了。那么再见了……”
声音消失了。
“谢谢。”她也不知它有没有听到。
她去办了出院手续。
她要回学校了。
回到空荡的家中,她不禁叹了口气。在国外出差的父母哪怕是她生病住院也不回来看她。
从柜子里翻出白体恤,黑格裙套在身上,换一双黑长丝袜,穿上鞋子,她来到镜子面前整理起来。
打理好及肩的短发,贴近镜子看自己的嘴唇,虽然润滑,但缺一点血色。
“啊,在医院没怎么吃好,过一段时间会好的。“
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,姣好容颜和衣装达到了和谐的程度。
“还不错。”
接着她翻开了一个月没动过的书包。
里面有一封粉色的信,上面印有几个爱心,信封上写着:
给三无学姐。